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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南与共识 | 中国药物性肝损伤诊治指南(2023版)

2023-5-26 16:08

引用本文

     中国医药生物技术协会药物性肝损伤防治技术专业委员会, 中华医学会肝病学分会药物性肝病学组.中国药物性肝损伤诊治指南(2023年版)[J]. 中华肝脏病杂志, 2023, 31(4): 355-384. DOI: 10.3760/cma.j.cn501113-20230419-00176.


     通信作者:茅益民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 上海市消化疾病研究所  上海市脂肪性肝病诊治研究中心,上海 200001,Email:maoym11968@163.com,maoym68@qq.com


|摘要


     药物性肝损伤(DILI)是重要的药物不良反应,严重者可导致急性肝衰竭甚至死亡。目前,DILI 的诊断仍是排他性的策略,因此,详细的病史采集、全面仔细地排除肝损伤的其他潜在病因,是建立正确诊断的关键。本指南根据最新研究进展提供的循证医学证据制定,旨在为临床医生在实践中如何及时识别疑似 DILI 患者,规范诊断和管理提供专业的指导。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,指南也专门重点阐述了慢性肝病基础上的 DILI、药物导致的肝炎病毒再激活、DILI 的常见病因(草药和膳食补充剂、抗结核药物、抗肿瘤药物),以及临床试验中 DILI 的信号和评估等内容。


前言与背景

     药物性肝损伤(drug - induced liver injury,DILI)是指由化学药品、生物制品、中成药等按处方药或非处方药管理的药品,以及中药材、天然药物、保健品、膳食补充剂等产品,或其代谢产物乃至其辅料、污染物、杂质等所导致的肝损伤。复杂的药物种类,不同的处方和用药习惯,对人群异质性、损伤机制、风险因素、临床表型等认识的局限,以及缺乏特异性诊断生物标志物和有效干预措施的现状,使 DILI 的及时识别、建立诊断、预后预测、临床管理和风险防控面临巨大的挑战。


     自 2015 年版“药物性肝损伤诊治指南”发布以来,DILI 领域的研究取得了较大进展,提出了一些新观点和新证据。此外,草药和膳食补充剂(HDS)导致的肝损伤在西方国家的快速增长,使其成为全球关注的问题。而且,随着新药研发的进展,特别是近年肿瘤领域靶向药物和免疫检查点抑制剂(ICIs)的成功上市,DILI 领域面临新的挑战,尤其是免疫介导的 ICIs 相关肝损伤。在此背景下,过去的 3 年中,欧洲国家、美国、亚太肝病学会和国际医学科学组织理事会(CIOMS)等国际组织纷纷发布或更新 DILI 诊疗指南。


     为此,我们组织专家根据最新研究进展提供的循证医学证据对 2015 年版“指南”进行更新,旨在为临床医生提供 DILI 识别、诊断和临床管理的专业指导。本指南同样适用于制药企业和药品监管部门从事新药研发、药品评价、药物警戒等专业的从业人员。本指南无法涵盖或解决临床实践中 DILI 诊疗的所有问题,也非强制性标准。因此,临床医生在实践中,应充分了解相关研究证据,做出合理诊疗决策。本指南将根据研究进展适时更新。


     本指南的制定遵循国内外权威学术组织制定指南的基本流程和程序,所有执笔的专家均签署了利益冲突声明。指南采用英国牛津大学循证医学中心证据分级和推荐标准(2011年版)进行证据评估(表 1、表 2),所有的证据采集、评估均由独立的第三方兰州大学健康数据科学研究院完成。

DILI 概述



一、流行病学


     普通人群中的发生率 :DILI 在普通人群中的真实发生率常很难确认。由于研究方法、研究人群、诊断标准、处方习惯等不同,目前报道的各国基于普通人群的流行病学数据差异较大,真实发生率可能更高 [1] 。法国和冰岛基于人群的前瞻研究结果显示,普通人群中 DILI 的年发生率分别为 13.9/10 万和 19.1/10 万 [2 - 3] ,而美国、西班牙和瑞典的年发生率均低于 4.0/10 万 [4 - 6] 。在亚洲,韩国普通人群中的 DILI 年发生率约为 12/10 万[7] 。我国估算的年发生率至少为 23.80/10 万,高于其他国家,且呈逐年上升的趋势[1] 。


     住院患者中的发生率 :住院患者中的 DILI 发生率约 1% ~ 6%,显著高于普通人群 [1] 。此外,DILI 是不明原因肝损伤的重要病因。因黄疸就诊的患者中,DILI 约占2% ~ 10% [8] ;因急性肝损伤住院的患者中急性 DILI 约占20% [9] 。值得关注的是,DILI 正成为全球急性肝衰竭(ALF)的主要病因,其占比正在逐渐增加[1] 。在美国,约 50% 的ALF 由对乙酰氨基酚(APAP)和其他药物导致[10] 。



二、引起 DILI 的药物


     据报道可导致肝损伤的药物至少 1 000 种,LiverTox(www.livertox.org)和 Hepatox (www.hepatox.org)网站有详细信息[11 - 12] 。由于原发疾病的流行病学状况、处方和用药习惯、人群异质性等不同,各国或各地区导致肝损伤的药物存在差异。在欧美国家,非甾体类抗炎药(NSAIDs)、抗感染药物(如阿莫西林 - 克拉维酸钾等)、HDS 等是最常见的致 DILI原因[13] 。在亚洲,传统中药(TCM)、抗结核药物、抗感染药物等是最主要病因[14] 。我国引起肝损伤的最常见药物包括TCM/HDS、抗结核药物、抗肿瘤药物和免疫调节剂等。



三、DILI 分型


     基于发病机制的 DILI 分型 :根据发病机制,DILI 分为固有型、特异质型和间接型 [15] 。三者的临床特点、典型药物等见表 3。尽管多数药物导致的肝损伤以某一特定机制为主,但某些药物可能会以不同的机制造成肝损伤。


     基于肝损伤生物化学异常模式的临床分型和 R 值 : R值计算通常是基于首次可获得的异常肝脏生物化学检查结果,可大致反映肝损伤时的生物化学异常模式。根据 R 值,急性 DILI 可分为[16]:(1)肝细胞损伤型 : ≥ 5 ;(2)胆汁淤积型 : R ≤ 2 ;(3)混合型 :2 < R < 5。发病起始时的 R 值可随着肝损伤的演变而发生变化,病程中动态监测 R 值,有助于更全面地了解和判断肝损伤的演变过程。


推荐意见1:

     以疑似 DILI 事件的首次异常肝脏生物化学检查结果计算 R 值, R 值= [ 丙氨酸转氨酶(ALT)实测值 /ALT 的正常值上限(ULN)] / [ 碱性磷酸酶(ALP)实测值/ALP的ULN]。ALT缺失时,可用天冬氨酸转氨酶(AST)取代进行计算。(2,C)



四、临床表型


     DILI 的临床表型复杂,几乎涵盖已知的所有急性、亚急性、慢性肝损伤类型。轻者仅表现为轻、中度肝酶升高,重者可进展为急性或亚急性肝衰竭(ALF/SALF)。肝细胞损伤型约占 42% ~ 59%,用药后出现 ALT 或 AST 显著升高,类似“急性肝炎”发作,是 DILI 最常见的临床表型 ;以 ALP 和 / 或 γ - 谷氨酰转移酶(GGT)升高为主要表现的胆汁淤积型也是较常见的临床表型,约占 20% ~ 32% ;7% ~ 13% 的急性 DILI 患者可转化为慢性,临床上呈现慢性 DILI 的表现[2 - 3,5,13,17] 。此外,某些药物可导致一些特殊的临床表型[18 - 19] 。



五、风险因素


     已知的风险因素可归纳为药物相关和宿主相关两大类。尚无充分的证据表明,目前文献报道的药物和宿主相关风险因素可增加全因 DILI 的易感性。然而,对某些特定药物,一些风险因素可能会增加 DILI 易感性[1] 


(一) 药物相关风险因素

     具有潜在肝毒性风险的药物特性 :(1) 剂量和亲脂性 :对固有型 DILI 而言,肝损伤的发生风险与剂量呈正相关。特异质型 DILI(idiosyncratic DILI,IDILI)传统上被认为与剂量无关。然而,一些研究结果提示,IDILI 的发生可能需达到一定的剂量阈值[20 - 21] 。高亲脂性药物可能会增加 IDILI 的发生风险[22] 。高亲脂性(油水分配系数 > 3)和 /或高日剂量(> 100 mg)的药物,即“两因素法则”(RO2),可能与 IDILI 风险增加有关[23] 。(2) 活性代谢产物(RM):体内 RM 形成在 IDILI 发生中可能发挥重要作用。将 RM 纳入 RO2 的新评分模型,可更准确预测 IDILI 的风险和严重程度[23] 。(3)药物影响胆汁酸盐输出泵(BSEP)和线粒体功能:同时影响三磷酸腺苷(ATP)依赖性 BSEP 和线粒体功能的药物诱发 DILI 的风险更高[24] ,如环孢素 A、波生坦、曲格列酮和伊马替尼的肝毒性均与其抑制 BSEP 功能相关[25 - 26] 


     药物相互作用 :一些药物在联合使用时可增加肝毒性。联合用药时的药物相互作用可通过诱导、抑制或底物竞争调节活性代谢物的产生,特别是通过 CYP450 对某些药物的反应,从而影响个体发生 IDILI 的风险[27] 。联合使用 CYP450酶诱导剂卡马西平或苯妥英钠时,可增加丙戊酸的肝毒性风险。同样,利福平作为一种强效的 CYP450 酶诱导剂,与异烟肼联合使用时可增加抗结核治疗时肝毒性风险。


(二) 宿主相关风险因素

     非遗传因素 :(1) 年龄 :年龄并非是所有药物引起DILI 的一般风险因素,但可能与特定药物有关。例如,高龄可增加异烟肼、阿莫西林 - 克拉维酸钾、呋喃妥因等药物引起肝损伤的风险[28] 。(2) 性别 :目前尚无充分的证据表明女性对所有药物引起 DILI 的风险更高。但女性对某些特定药物的易感性更高,如米诺环素和呋喃妥英诱导的自身免疫性肝炎(AIH) [29] 。(3) 酒精(乙醇)和妊娠 :目前无证据表明长期饮酒是全因 DILI 的风险因素。但大量饮酒可增加特定药物(如 APAP、异烟肼、甲氨蝶呤和氟烷)的 DILI风险[30] 。由于很少用药, 孕妇发生 DILI 整体少见,四环素是目前已知的唯一可增加妊娠期 DILI 风险的药物[31] 。(4)伴随疾病 :伴随疾病增加 DILI 风险的整体证据有限。现有证据并不支持糖尿病和肥胖会增加全因 DILI 的易感性[5] ,但可能会增加某些特定药物的 DILI 风险,如他莫昔芬和甲氨蝶呤相关的脂肪性肝病[32 - 33] 。


     遗传因素 :DILI 的遗传易感性涉及药物代谢酶、药物转运蛋白和人类白细胞抗原系统(HLA)等的基因多态性,可能是 DILI 的重要决定因素。CYP450 的遗传多态性,可能与某些药物的 DILI 风险增加相关 [34 - 35] 。HLA 基因多态性与一些特定药物的 DILI 风险也被报道[1] 。最近的大型全基因组关联研究(GWAS)结果显示,PTPN22 的 rs2476601变异增加了多种药物的 DILI 风险,包括阿莫西林 - 克拉维酸钾、特比萘芬、氟氯西林和氟哌酸等[36] 。需提醒的是,目前报道的与特定药物 DILI 风险增加相关的 HLA 或非 HLA的基因多态性,可能还与某些生理或其他疾病状态相关,在推广到临床应用前尚需进一步验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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